CROSS+

　　順利拿到劇本後，邱品瀚將東西送到柳聿家便直接下班了。半逃避的開著保母車就往C縣跑，抵達老家時，天色還亮著，他於是到工廠幫忙到兩老下班才跟著一塊回家。

　　「沒想到你還真的放假啦。」邱母本只是隨口一提，沒抱太大希望，但真的見到兒子出現時，心底還是高興的。嘴上仍不住地問：「最近工作比較沒那麼忙？那個吳懷書不是當影后了嗎？」

　　「哦，媽你有在關心啊。」邱品瀚有些意外，畢竟邱母對吳懷書極度不滿，他以為她會自動忽略有關這位水性楊花的不檢點女人的一切消息。

　　邱母面頰一紅，辯解道：「我也不想啊，還不是因為你是她的經紀人。」

　　話題進行到這裡，邱品瀚只得更新一下資訊：「其實，我又換人帶了。表哥看我工作能力不錯，所以把我指派給去年得獎的影帝了——嗯，就是上個月才跳槽來我們公司的柳聿。」

　　以為兩老對「柳聿」這名字該是不熟悉、若有耳聞的，沒想到他此話一出，邱母竟變了臉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接著，她起身去冰箱拿出了一個保鮮盒遞給邱品瀚：「這個、你拿去給向晚吧。」

　　邱品瀚接過邱母遞來的涼拌毛豆，一臉茫然地問：「這是……要給柳向晚的？媽你還記得他啊？」

　　五年前的一面之緣，竟然讓邱母記憶猶新？邱品瀚納悶極了。

　　邱母這才有些尷尬地解釋：「其實這幾年，向晚都趁你不在的時候回來找我們吃飯。」

　　邱品瀚震驚：「什麼！？」

　　「我看那孩子人長得好看、個性也挺好的，還很健談，便沒有拒絕他的拜訪。而且，他每次來好像都懷著心事，大概只是想找個地方散心吧。」

　　這是邱品瀚從來不曾聽聞的事。

　　「去年年底向晚來的那天，我們剛好從隔壁老陳家的小兒子那裏聽說，原來他就是那個金雀獎影帝柳聿，然後也知道了他那些不好的傳聞……媽的腦袋不靈光，被陳老么那麼一說，想到自己竟然收留這麼一個不檢點的騙子在家，一時氣不過，就、就把人趕出門了。」

　　邱母這話說得忒委婉了，她何止是把人趕出門，還一邊用她的大嗓門罵了諸多不堪入耳的難聽字眼，然而自始至終，柳聿面上絲毫不顯豫色，僅帶著淡淡的笑容，溫和有禮地向他們道別。

　　邱母後悔莫及，想要道歉卻又沒有柳聿的聯絡方式，終於憋不住了才決定向邱品瀚坦白一切。

　　「我後來想了想，向晚本性這麼好，那些傳聞也不見得是真的……但是我話說得那麼重，他是不可能再來這了。」

　　語落，邱母竟有股泫然欲泣的衝動：「那天我準備了他愛吃的毛豆，結果他都沒能吃上一口就走了。」

　　邱品瀚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認識邱母口中的「柳向晚」。柳聿分明最討厭吃毛豆了，之前點外送只要便當裡有毛豆，他便死皮賴臉把東西弄到自己的便當裡。還有偷偷趁他不在的時候來找他爸媽蹭飯？懷著心事想找地方散心？甚至被他媽罵得臭頭、趕出家門？

　　半晌，他只能應了聲：「我會記得給他。」

　　簡單吃了頓家常飯作為生日大餐，翌日一早，邱品瀚又開著車北上回到T市。想到邱母要他轉交的保鮮盒，他於是直直朝著柳聿家前進。輕手輕腳地進到他家，卻發現人已窩在客廳沙發上，專注地啃著劇本，桌上擺著一只空的咖啡杯。

　　「柳哥。」他輕輕喚了聲，柳聿這才注意到邱品瀚的到來。

　　「哦，你是正準備要出發嗎？」柳聿有些困惑，似是不解自己分明說了要放他假的，怎麼又跑來這裡報到了。

　　「我昨天下班去了一趟，剛剛回來的。」簡單解釋完後，邱品瀚遞出保鮮盒，道：「這是我媽說要給你的毛豆。」

　　「哦，這麼好啊？記得幫我跟她說謝謝。」

　　見柳聿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要是他沒有聽到邱母的告解，恐怕他也會被眼前這渾然天成的演技給騙過去了吧。

　　「她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柳聿頓了一下，望著袋中的毛豆，他微微揚起嘴角，道：「嗯，小事情而已，沒什麼需要道歉的。」

　　只要是人，只要還有七情六慾，有誰能當面被羞辱謾罵還真正做到無動於衷？即使知曉這個人或許是真的超然於物外，不在乎外界對他的各種惡意斥責，但看到柳聿臉上毫無破綻的完美表情，邱品瀚心裡就像是被重物碾壓般的悶痛。

　　於是他忍不住問：「既然是小事情，那你為什麼後來不再去我家了？」

　　「我這不是忙著工作嗎？」柳聿微微一笑，這麼回答。

　　「——說謊。」

　　被邱品瀚真摯執著的目光注視著，柳聿只得無奈地說：「好吧，你就這麼想聽我承認自己受傷了？那又沒什麼，這麼多年來，我挨的罵還少了嗎？要是我再去的話，只會害邱媽邱爸被鄰居閒言閒語，那我何必這樣殃及池魚呢？」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邱品瀚還有一個未解的疑惑：「你為什麼想散心？發生什麼事了？」

　　柳聿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而不禁莞爾：「我能發生什麼事？不過就是工作累了，自然就想去散心啊。」

　　「那你為什麼是去『我家』散心？」邱品瀚是真的不懂。跑去已經分手的前男友老家，這聽起來難道不是很奇怪嗎？

　　柳聿卻答得理直氣壯：「我這是去找我的忘年之交吃飯，可不是去你老家探訪。」像是怕邱品瀚不相信，他補充說明：「我說過了，邱父邱母人很可愛、也很溫暖，我是真的喜歡他們。」

　　雖然對這說詞仍抱有懷疑，憶及邱母愧疚傷懷的神情，邱品瀚仍是說：「既然如此，以後你若想去就去吧。我媽其實很喜歡人家找她蹭飯聊天的。」

　　柳聿唇角一勾：「我知道了。」說完，他忽然想到：「忘了和你說聲——生日快樂，邱大個。」

　　邱品瀚愣了一秒，才有些僵硬地應了聲：「哦，謝謝。」

　　以為話題就此告一段落，沒想到柳聿但笑不語凝視著他好一陣後，接著起身走到廚房的冰箱裡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純白色方型紙盒，上頭綁了個可愛的大紅色蝴蝶結，他將東西拎到客廳桌上，對邱品瀚說：「本來只是興致一來隨手做的，沒想到還是趕上了。」

　　他伸手拉開蝴蝶結，小心翼翼將紙盒打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外型精緻的芒果蛋糕，恰好一人份的迷你尺寸。柳聿揚起嘴角，對邱品瀚說：「之前上節目時說過，我是偶爾在家會下廚的新好男人，可不是隨口說說。」

　　「雖然你昨天可能吃過了，將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