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吹動,純淨佼瑕的白色簾布隨之飄動,搖曳著,如碎金般,被白簾切割的和煦陽光灑落一片,於同樣皚皚之白被之上,正包覆著一個沉睡的少年。
仿彿感受到徐風的輕拂,顫動著長而彎的睫毛,宛如倒掛的小扇般精緻得令人驚艷。白裡透紅的肌膚在金縷映照下更顯吹彈可破,少年五官雖然美麗得不可方物,眉宇間卻又泛著一股睿智英氣,與陰柔的五官融合而成一種帶點禁慾般的中性靈美,反倒誘人十分。
在此刻,萬籟俱寂,似是唯恐製造半點聲響便會干擾到沉睡之天使少年。再把視線拉遠一點,房內的設備、景物等,看來是如此高雅舒適,與天使少年毫無半點迥異之處,儼然一幅登峰造極之完美畫作。
「嗯……」
咕噥了聲,天使少年翻過身,緩緩地拉開了眼簾──是一對澄澈透淨的明眸,見底的清澈,彷彿在人心底激起了陣陣漣漪……
好似很久沒有睡上如此舒適幸福的一覺,天使少年先是慵懶地伸了個大懶腰,稍微活動一下筋骨,接著,才開始打量起周遭的景物。
然而,不論怎麼看,從自己正待著的床鋪、書桌到房裡任何擺設之於他都是全然的陌生,懷著困惑與不解,他走下床,步向陽光沐浴的窗台,往外頭一看──碧綠如茵的青青草原映入眼瞳,湛藍的青天,幾縷幾近透明的雲絲點綴著……如此優美宜人之勝景,卻無法讓天使少年的心情飛揚起來。
「這裡……是哪裡呢?」
輕聲低喃著,天使少年只能開始努力地回想在他睡著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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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正下著雨,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臉,一直吃雨水的感覺……很差。
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視線卻一片模糊,令他難以辨識究竟自己身在何方,只能聽見有人不停在他耳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你有沒有哪裡受傷?啊,你流了好多血……怎、怎麼辦?唔,叫救護車……」
聽起來是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啊,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頭好痛……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吃力地吐出斷斷續續的言詞,令婦人是更加恐慌了。她二話不說,趕緊撥電話叫救護車來。只記得他好像聽見了救護車喔咿喔咿的聲音愈發響亮,突然身體的重量變輕了,然後是身著白袍的人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在黑暗中,他一個人形單影隻的佇立在原地。毫無半點光亮,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像是被這個世界給孤立了,不能後退,也沒有辦法前進。
驀地,一抹光明秀麗的身影顯現……不明所以,他認為自己曾經見過這抹身影,而且是相當熟悉,但此刻的他卻沒有半點記憶有關於那抹身影。
翼……對不起──
他默默地看著那抹身影自模糊抽象轉為具體清晰,原來,是個美麗至極的女人。女人傷心欲絕地哭泣著,顆顆晶瑩淚珠滾落面頰。只要見到女人的眼淚,他的心竟是如此地疼痛……他想要去安慰女人,但腳步一往前跨,女人的身影卻瞬間消失殆盡了。
「玄翼少爺……」
為什麼她消失了?為什麼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消失了?
「玄翼少爺……」
是誰?是誰在叫他?誰在……叫「他」?「他」是誰?玄翼又是誰?
猛然張開了眼睛,只見一個女生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而少年眼中浮出了疑問,更是具體地把困惑化為問話:「你是誰?」
那位女生聽完少年的問話有些地詫異,旋即轉為冷靜,必恭必敬地用著公式化的口吻回答道:「我是專門服侍玄翼少爺的人,叫作恩姬。玄翼少爺在兩天前發生了車禍,一直昏睡到現在。請問玄翼少爺真的想不起恩姬了?」
恩姬……被喚為玄翼的少年蹙著眉,確實,他的腦袋目前是一片空白,過去的種種全無半點印象。「我失去記憶了……是嗎?」有些茫然的,玄翼只是愣愣地望著恩姬,眼神空洞。
「需要恩姬去請醫生來嗎?」
「不,不用了。」
玄翼一口回絕了恩姬的提議,垂眸,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半晌,他才抬眼看向恩姬:「那……我可以回家了嗎?」
「是的,恩姬馬上替你辦理出院手續,請稍待。」
等恩姬打理好一切事情之後,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這段時間,玄翼也慢慢調適好自己的心境,接受了自己已遺忘了過去的這個事實。坐在轎車上,他倆一路沉默到底,彼此都沒有再開口對話,一直到了玄家宅邸。
「這裡……是我的,家?」
傻愣愣地望著眼前這跟本就是一棟城堡的華美府邸,玄翼目瞪口呆,彷彿眼前的這一切比他失去記憶更讓人難以置信。
「是的,玄翼少爺。」
待轎車駛入宅邸,停滯在大門口前,恩姬便先一步下了車,繞至玄翼這頭替他開車門,而玄翼不知該有什麼反應,魂魄像被吸走了般,無神地下了車,在恩姬的帶領下走進這棟聽說是他的「家」。
果然,果然啊……裡頭的裝潢什麼的和外觀是不相上下,精緻華麗的不像話,恍若置身在宮廷裡頭的至上高貴。恩姬不厭其煩地一一向玄翼介紹著,廚房、大廳、會客室、書房……再來便是他自己的房間。
「請玄翼少爺先在房裡休息一下。」
「喔,好。」
玄翼連恩姬走了都沒發覺,一個人傻不隆冬的呆愣在原地。
這是我的家啊……他想著,沒來由地卻感到一絲孤冷。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像被豢養在金璧輝煌之鳥籠的金絲雀,多麼體貼入微的照顧,無疑是一種監禁的手段罷了。多麼可悲,這說不出的酸楚。
走進房間,裡頭的擺設簡單卻齊全,落落大方而不帶傲氣。純白色的牆壁,純白色的簾子,純白色的床單,純白色的衣櫃,純白色的檯燈……這般潔淨無瑕的世界,真是從前的他所居住的地方嗎?
忽地,玄翼詫異的望向壁上的那幅畫像──是夢裡的那位美麗女人!是她……自己是真的與她相當熟稔吧?那刻骨銘心的痛楚他仍是難以忘懷。
「你到底是誰……究竟,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為什麼呢……」
撫著畫,那輕柔的筆觸、溫和的線條說著是怎麼樣的故事,玄翼一點也不想要遺忘……因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說:這對他而言非常之重要。
「少爺。」
進了房門的恩姬,喚了玄翼一聲,待他回過神後,恩姬才又開口報告著:「老爺吩咐說,今晚就要啟程前往『言璧』,請玄翼少爺準備一下。」
「言璧?」納悶地問了聲。
「是少爺未來所要就讀的學校,從國中、高中到大學,採用連貫式的教育學程,為培養未來企業二代,是目前頂尖的貴族男子學院之一。老爺一直希望能把玄翼少爺培養成全方位的通才,而能用最完美的姿態繼承秦羽事業,所以,這是個相當可貴的好機會。」
聽著恩姬一口氣說那麼多話,且相當流利順暢,咬字清楚而不含糊,語調平淡卻又不呆板……玄翼一臉佩服的望著她,但恩姬卻視若無睹的維持她的一號表情,等待著玄翼的回應。
「這樣啊……」
對於自己將來要就讀的學校倒是沒太大興趣的玄翼,赫然想起他從方才到現在極度想弄明白的事情:「恩姬,你可以告訴我那幅畫裡的人是誰嗎?」
「她就是少爺的母親,翎翊夫人。」
「我的母親……」
彷彿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玄翼此刻是激動不已,莫名的,對於母親,好像有什麼壓抑著,好像有什麼深深埋在心底深處而無法一探究竟……
「那,她在家嗎?」
難得的,一向有問必答的恩姬眼中閃過了抹猶豫不定,稍停頓了會兒,她才淡淡地開口道:「翎翊夫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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釐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玄翼才得以判斷此刻他人應是處在「言璧」的學生宿舍裡頭。記得昨晚在來這裡的途中,他因為太過疲倦而睡著了……然後,一醒來人就在這裡了。
「嗯……所以現在,我應該是要去報到囉?我還沒報到吧?」
一個人喃喃自語著,玄翼走下了床,梳洗一番後,換上了潔白的襯衫,漆黑如夜的長褲,以及同樣是黑色的領帶,在走出房門後,不忘記下自己的房間號碼——704。
翻閱著方才在房間信手帶走的校園導覽圖,玄翼看了眼地圖,又抬眼望向校園,半晌,他索性收起手中的地圖。
「來都來了,就好好逛一下吧。」
微微揚起嘴角,玄翼於是放任自己優閒自適地徜徉在這仿若世外桃源的偌大校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