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君主大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燒烤店裡,陳亦廷悄聲問向隔壁的人士,一邊小心翼翼觀察著坐在對面角落正一個人低頭狂灌酒的傅岳,那神情姿態頹廢的活像是哪來的失業中年男子。

 

  人士朝偽失業中年男子丟了個目光過去後,旋即以漠不關心的語氣說:「誰知道?哎,人都會有低落的時期啦,就算是君主大人也一樣。」

 

  「這樣嗎……」

 

  陳亦廷不禁回想方才快八點的時候竟然接到傅岳的電話,他還像是在三讀五對那樣謹慎地確認來電者顯示是「月亮君主大人」後才小心地接了起來:『喂?傅岳嗎?』

 

  『慶功,在哪?』

 

  若不是如此簡潔有力的風格在陳亦廷身邊就只有傅岳這麼一位,他鐵定以為是誰偷用了君主大人的手機惡作劇──那聲音聽起來可是意外的有氣無力,活像是剛被女友甩了的失意喪志……等等,被女友甩了?不會吧!

 

  『呃、傅岳你該不會是……和潘姐姐吵架了?』陳亦廷試圖想問出惹得君主大人心情如此不美麗的元兇是誰。

 

  『沒有。你們在哪?』

 

  沒有就好,不然失戀可就麻煩了。

 

  『我們在XX燒烤店。你真的要來嗎?大家通常是來這裡喝酒的喔。』陳亦廷怕君主大人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可能會搞不清楚狀況而提醒了句。

 

  『我現在過去。』切斷了通話。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陳亦廷深吸了口氣後,決定站起身走到傅岳旁邊坐下。他承認,雖然這舉動包含了關心,但還是好奇成分居多。

 

  「欸、傅岳,你到底怎麼了啊?一來這裡也沒吃什麼東西就灌酒,對身體很傷吧……啊抱歉,在醫學系面前說這些是不是有點班門弄斧的感覺?」陳亦廷趕緊閉上嘴巴。

 

  然而傅岳仍逕自又喝了半杯後,才轉頭搭理不明所以換位子的陳亦廷:「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啊?」陳亦廷一臉呆滯。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挑選重點的判斷力,使得傅岳本就簡短的話語變得更加支離破碎,好在他似乎突然良心發現又補了句:「揚……要搬家的事。」

 

  陳亦廷想了想,答:「嗯……應該是之前45月在填醫院的那時候問的吧,畢竟我們都以為他會留在C大。」

 

  陳亦廷說完,傅岳一口把剩下的半杯乾了。

 

  見狀,陳亦廷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念頭,然而好奇心驅使加上現在的君主大人似乎有些意識不清而導致戰鬥力低落,他於是脫口而出:「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梓揚要離開的事在不高興吧?」

 

  豈料,傅岳抬頭睨了他一眼,又轉回去,喃喃低語道:「那傢伙對誰都說了,就是把我排除在外。該死的、把我隔絕在外。」

 

  ──還真的咧!

 

  陳亦廷詫異不已地望著失魂落魄的傅岳,不禁納悶皺眉:「好兄弟要離開沒告訴你,有嚴重到需要來借酒澆愁嗎?」

 

  雖說陳亦廷知道傅岳和宋梓揚是已經認識十年的竹馬竹馬,不過,又不是要出國留學,只是到北部生活而已,想見面就可以見面,有需要這樣搞得好像是生離死別嗎?

 

  「那個該死的、傢伙……」

 

  傅岳又恨恨地碎念了句後,倏地「咚」的一聲趴倒在桌上,宣告出局。

 

  陳亦廷愣愣地望著傅岳桌上的空杯,嘆了口氣後,決定拿出手機替君主大人留下紀念照,不忘用line傳送給君主大人口中那位「該死的傢伙」。

 

     ** ** **

 

  東西都打包裝箱的差不多了,宋梓揚看著自己的行李,忍不住嘆了口氣。

 

  想當初,知道可以和傅岳兩個人住在一起時,就像中了樂透頭彩那樣欣喜若狂;想不到現在……竟然是他自己主動選擇離開,真的是、造化弄人呢。

 

  情不自禁地走進傅岳的房間,拿出衣櫥裡的紙箱,看著這四年來累積的點點滴滴,宋梓揚覺得鼻頭又開始有點酸酸的。唉,真煩,一遇到傅岳他的淚腺就發達了起來……

 

  就在這時,Jason Mraz 的歌聲驀地響起──是陳亦廷打來的。

 

  『喂?怎麼了嗎?』

 

  『宋梓揚,你都沒在看line的喔。』陳亦廷一開口就先是抱怨了句後,才直奔主題:『是說,快來把你家君主大人領走啦。』

 

  『嘎?』他怎麼有聽沒有懂。

 

  『你家的君主大人啦,醉倒在店裡,睡死了,快來把他領回去。』陳亦廷以緩慢的速度再度解釋了遍。

 

  ──傅岳醉倒了?

 

  本來還覺得會不會是陳亦廷在開玩笑,但到了現場後,親眼看見傅岳趴倒在桌上的畫面,老實說,宋梓揚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從來沒看過傅岳喝醉!

 

  應該說,傅岳基本上是不喝酒的,自然也就沒有見到他喝醉的機會。

 

  「我想說直接call你來把他搬回家,就沒驚動到潘姊姊了。」陳亦廷解釋了句。

 

  宋梓揚點了點頭,便開始搬運君主大人的工程。好不容易把人抬上計程車,他對陳亦廷道了聲謝後,便回過頭告訴司機家裡住址。

 

  再一次費盡千辛萬苦把人搬到床上,宋梓揚氣喘如牛地靠在床邊,一邊望著沉睡如具死屍的傅岳,以及難得酡紅的面頰,不可救藥地覺得這樣的他真是特別可愛。

 

  不禁失聲笑了下後,旋即湧上心頭的,是揮之不去的苦澀。以後或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傅岳似乎氣到不打算理他了,剛剛也是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家,以前外出都不忘知會一聲的。

 

  再也沒有機會了。

 

  宋梓揚癡癡地凝望著傅岳恬寧的睡臉。

 

  蠢豬啊你!不趁現在做些什麼,難道你要等到以後他結婚生小孩了,讓他老婆帶著孩子一起來告你犯通姦罪嗎?

 

  不趁現在做些什麼……嗎。

 

 

  像是被蠱惑似地,宋梓揚不禁靠向床上正酣睡著的、他永遠也得不到的人,於是,他緩緩地俯身、幽幽閉上雙眼,將唇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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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