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唉呦呦～～今天這是吹了什麼風來著？咱們的藍樹先生起了個大早來教室報到啊～～」

　　座位旁，俐落地梳了個馬尾的陳蘋勾起抹玩味的笑，尤其當目光落在某人青紫的臉頰，眸裡更是閃過一絲精光。也不知是嘲諷抑或關心。

　　「這可不是忒想念蘋果姊姊了，才狠心起了個大早來見你嘛～～」

　　林青木也回以皮笑肉不笑的虛情假意問候，不打算遮掩自己有些吸睛的受傷部位。專注地看著上回去書局買的小說。

　　「哼嗯……昨天遇到了哪位沉魚落雁的月光仙子，終於代替月亮懲罰了咱們水性楊花的藍樹先生？」

　　陳蘋笑吟吟地拋出了滿腹的好奇，然而林青木卻懶得買這個帳，只簡單地回了句：「『水性楊花』通常是用在女人身上的詞彙，蘋果姊姊。」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陳蘋只好犧牲點腦力，丟出了揣測：「莫不是和上次那個『R.L.C.』有關吧？說到這個，你哪時要帶我去『R.L.C.』晃晃？」

　　「今日不宜。」林青木如是說。

　　「血光之災，確實不宜。」又督了眼青紫的臉頰，陳蘋才收回目光，說：「好好養傷啊，不然沒了女人你怎麼活？……喔都忘了你還有男人。」

　　沒什麼心力和人拌嘴，林青木逕自沉浸在書中世界，沒有回話。

　　而在另一頭，同樣一大早，馮律便被短髮女人叫出教室，來到校園安靜的角落。注意到馮律眸中似是透著一絲茫然不解，短髮女人幽幽嘆了口氣。

　　「曾經聽阿超說過你臉盲的事，沒想到是真的啊。我是Jane，就是阿超委託你們撮合結果卻和林青木好上了的那個Jane。」

　　相當一針見血的貼切說明，馮律於是一下子進入狀況，問：「找我有事？」

　　Jane朱唇微抿，雲淡風輕地道：「聽說阿超打了林青木。」

　　「嗯。」聽說？

　　Jane沉默了陣，接著露出馮律無法理解的苦澀笑容：「我和林青木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是他陪我演的一場戲罷了。」

　　出乎意料的告白。馮律一愣：「為什麼？」

　　Jane再度沉默下來，像是在思索著該用何種方式說明才能讓馮律明白，最後，她說：「我是喜歡阿超的，但我想，我並不愛他。」

　　「我喜歡有他陪在身邊時的安心舒適，也喜歡和他相處時擁有的怦然心跳。喜歡與他一起在音樂裡天南地北地自由徜徉，喜歡他的心情隨著我的一顰一笑而起伏不定。」

　　「但是，我無法愛上他。」

　　「到底是少了什麼、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真的、無法愛上他。」

　　Jane說完，見馮律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意外地淺淺一笑，那笑容，宛若母親般慈祥良善：「不懂或許更幸福。希望你以後都不需要去區別這之間的差異。」

　　暫時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但，馮律沒有忘記他最想關心的是：「那麼，和阿超的以後，打算怎麼做？」

　　「維持現狀？」Jane歪頭想了想，隨口吐出一句後，旋即失笑：「呵……恐怕很難。可能、徹底消除對他的喜歡吧。」

　　馮律聽完，卻無法認同：「喜歡是想消除就能消除的東西嗎？」為何這個女人能說得彷彿輕而易舉？

　　然而Jane僅是微笑不語。那笑容裡藏有太多的情緒而複雜不得解。分別之際，她忽然開口說：「若是保持適當的距離，林青木會是很不錯的朋友哦。和他好好相處吧。」

　　適當的距離。馮律還不曉得該如何拿捏。現在他只知道，他必須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　**　**

　　五點過後，馮律前往R.L.C.本部。很幸運地，他要找的人正賴在沙發上，任由腦袋放出alpha波。說來也奇怪。明明就是失去了焦距而渙散的眼眸，看在他眼裡依然是那般不容侵犯的空靈脫俗。

　　真得找時間去看個眼科了。

　　「林青木。」走到距離一公尺遠處，他小聲喚道。

　　「嗯……小律？」

　　等眼睛重新聚焦，原先出走在外遊蕩的魂魄飛回體內，見到面無表情的馮律，頭腦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的林青木一時間無法偵測前者的憤怒指數。

　　尤其馮律一開口就是沒頭沒尾的問句：「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麼？」林青木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

　　「Jane的事，我都知道了。」

　　待大腦成功開始運轉，林青木這才慢慢爬起身，和走上前的馮律齊坐平視，信口應了聲：「這樣啊。」

　　近距離觀察下，馮律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上瘀血尚存的臉頰，沉聲問道：「痛嗎？」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令林青木不禁微微睜大了眼。

　　秉持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信念，林青木毅然決然把握當下馮律難得釋出的善意，以撒嬌似的口吻說：「如果我說很痛，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你想要什麼補償？」馮律問。大有「想要什麼把拔通通買給你」的強大氣勢。

　　「那～～我想要你、親我一下。」

　　林青木說完，用手指比了比另一側沒受傷的臉頰。想不到下一秒鐘，馮律毫不猶豫地俯身湊上前、準確地在林青木指的地方落下一吻後，還問了句：「這樣就好了嗎？」標準溺愛孩子的傻瓜父親口吻。

　　「剩下的留到下次吧。」林青木饜足地笑彎了眼，更是大膽地頭一斜靠上馮律厚實的肩膀，舒服地枕著：「嗯～～小律律真不愧是新好男人啊，都把孩子給寵上天了。」

　　對於林青木的踰矩，馮律卻完全沒有抗拒的動作，僅開口反問：「孩子是指你嗎？」還有「下次」是指什麼時候？

　　「你有別的孩子？」林青木眼角彎了彎。

　　「沒有。」

　　於是乎，在某兩位社員不自覺地放閃時，R.L.C.本部外，不祥之血紅色鐵門周邊，漫無邊際恣意叢生的雜草堆響起了陣陣規律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又回歸闃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