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我昨天去林青木家了。」

　　阿超並不是個遲鈍的人，也不像他家老大有中度臉盲。擁有正常視力的他一眼便發現面前說話的女人身上穿著和昨天一模一樣的衣服。

　　一模一樣。因為他一直都注視著她，這個他心愛的女人。

　　「是個不錯的人。」

　　不錯。不錯啊。不然怎麼這麼多人想和他睡。男人也不放過。連別人喜歡的人也不放過。他媽的真是不錯。

　　「真的嗎？那就恭喜你了。」

　　阿超不知道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什麼表情。光是維持著呼吸站在這個女人面前和她交談就已經用盡了他的所有氣力。

　　除了震驚與悲憤外，溢滿著內心的是無法排解的疑問。

　　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他？又偏偏為什麼是那個眾所皆知的爛人林青木？

　　翌夜，在他很客氣地只揍了林青木一拳後，回家的路上，買了一打啤酒來到河堤。望著被夕陽染上瑰麗色彩的無垠天空，又漸漸地給墨黑吞噬的過程。彷彿是心情的寫照。他這顆被澆熄的曾經熾熱的心，而今只剩灰燼。

　　「什麼時候來的？」

　　阿超循著聲音來源看去，是那個一向在對的時候溫柔的他家老大。媽的，此刻在他眼裡，老大的身後好像長了對翅膀似的聖潔慈愛。惹得他的淚腺快要失控了。

　　「老大。」

　　「嗯。」

　　馮律應了聲後，隨意地在阿超身旁就坐，並順手撿起開著的酒瓶，一飲而盡，帶點贖罪的味道：「對不起。」

　　「老大幹嘛跟我道歉？該道歉的另有其人吧。」

　　「是我向你做了擔保。」

　　阿超沉默了下來，像是在沉思什麼。接著，他不發一語開了新的一罐，灌了半瓶後，才又開口低語：「其實，仔細想想，那個爛人說的話也沒有錯。」

　　確實她是你喜歡的女人。不過，你們在交往嗎？你們結婚了嗎？我把她帶回我家，哪裡礙著你了？你還是可以繼續喜歡她、繼續追求她啊，不是嗎？

　　「Jane雖然和林青木發生了關係，但他們並沒有要交往，以結果來看，Jane還是單身。所以我還是可以繼續喜歡她、追求她，但是……我卻想放棄了。」

　　阿超悠悠眺望著遠方無盡夜空裡的某處，明明人就在旁邊，聲音聽起來卻好遙遠。像是因為隔著水而影響了波速似地，就連語句都隨之模糊了起來。

　　「什麼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只不過是受了一次打擊而已。這樣是不是代表了，我不夠喜歡她呢？」

　　馮律安靜地聆聽著，就只是聽著。戀愛經驗零的他實在給不出什麼像樣的意見，就連要理解阿超的心情都有難度。這樣的他到底為什麼會成為R.L.C.的一員呢？就連好兄弟的戀愛問題都解決不了了。

　　「老大呢？」阿超話鋒突然一轉，也不在意剛剛的問題還沒尋獲解答：「如果你遇到左小姐後，發現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你會怎麼做？」

　　馮律認真地想像了下那個畫面。擁有褐色眼睛與夢幻的粉色長髮的少女，親暱地依偎在某個男人的懷抱中。半晌，他啟唇答：「不知道。不實際遇到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反應。」

　　「哈哈……我還有點期待呢，到時候老大會不會直接把人揍到送急診。」

　　見阿超終於有心情開玩笑，雖然素材是自己和珍貴的初戀，但馮律仍然由衷地感到高興。儘管只是提供暫時的緩解。如同鎮痛劑的角色。一旦藥效過了，傷口若還沒處理乾淨，疼痛依然會再度來襲。

　　　　　**　**　**

　　隔天，阿超像個沒事人般照常抵達教室。遇見Jane時也不見任何尷尬猶豫，仿若往昔繼續聊著音樂上的話題。像是昨天的事完全沒發生過一樣。

　　中午吃飯時間，手機突然響了。是不知名號碼傳來的訊息。

　　想知道Jane和林青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下午五點，學校的舊倉庫，R.L.C.本部門口，不見不散。

　　阿超瞬間瞪大了眼睛，猛地左顧右盼了起來，企圖找出此封訊息的發送者是誰。如同縱火犯有留在現場觀賞自己傑作的癖好，或許這位匿名者也有相同的嗜好。但環顧四周，都沒有見到可疑的人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男人與女人對上了眼，相約去做愛做的事。不然還能是哪一回事？

　　阿超掙扎著，手指移向刪除訊息的按鍵上，卻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執行最後一道步驟。或許其中真有什麼蹊蹺是他沒注意到的嗎……？

　　懷著狐疑納悶，阿超偷偷摸摸地依照訊息內容準時抵達舊倉庫門外守著。在發現老大的身影逼近時，他連忙躲去一旁陰暗的角落，等腳步聲遠去，才又鑽回門口的裂縫偷窺。

　　不甚明亮的室內，在略微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倉庫裡的沙發上有兩道身影。是老大和那個爛人。由於四下相當靜謐，使得聲音顯得更為響亮，待在門口便可聽得一二。

　　「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麼？」

　　阿超有種感覺，老大在和林青木相處的時候，似乎是完全敞開心胸、以真心相待。明明就才認識沒幾天，而且林青木可是個惡名昭彰的輕浮男人。為什麼平時警戒心那麼高的老大卻對他一點防備都沒有？

　　接著他聽見老大這麼說：「Jane的事，我都知道了。」

　　商量。Jane。補償。

　　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當阿超處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時，身旁突然響起了人的嗓音：「這次的事完全是為了你而演的一齣戲喔，阿超同學。」

　　「你是誰？」阿超不由自主退開幾步，警戒地望著這陡然現身的金框眼鏡男，他於是靈光一閃：「就是你傳訊息給我的？」

　　「忘了先自我介紹。」金框眼鏡男揚起溫和無害的一笑：「我叫李紹修，R.L.C.的社長。如你所見，只是個平凡的大學生。」

　　李紹修？阿超眨了眨眼。怎麼覺得這個名字莫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