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一路陪著Rita從下午喝到晚上，宋梓揚覺得自己肚子裡滿滿都是酒精，整個人頭昏腦脹的，尤其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看似弱不禁風的Rita給搬到自己的床上，骨頭都快散了……

　　精疲力盡地癱倒在沙發上，宋梓揚這才想瞇眼小憩一下，就聽見門外竟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但他實在是暫時沒有力氣爬起身，於是難得提早回到家的傅岳看見的，是陷入一片狼藉的客廳，以及陳屍在沙發上的同居人。

　　酒氣薰天。

　　危險地瞇了瞇眼，傅岳冷聲質問：「你喝酒？」

　　督了眼桌上來不及收拾的瓶瓶罐罐，傅岳今晚可說是開了眼界——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宋梓揚竟然是個大酒鬼，一個人可以喝掉將近兩打的啤酒！？

　　「唔、還有我朋友……」有些難受地摀住胸口，宋梓揚勉強打起精神回答道：「他喝醉了，所以今晚暫時睡在我房間。還有客廳……等我酒醒了再收拾。」

　　嘆了口氣，傅岳放下背包，走到看起來奄奄一息的宋梓揚身前，問：「所以你今晚打算睡在這裡？」

　　「嗯……對了、岳，你可以幫我拿條被子嗎？我實在爬不起來了……」

　　感覺到陣陣的暈眩感襲來，宋梓揚難受地蜷起身子，直往沙發裡縮，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傅岳見狀，沉默了幾秒鐘後，決定一把抱起宋梓揚、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咦？岳、趕快放我下來……你要把我帶去哪——」

　　「吵死了醉鬼。」

　　粗魯地把人直接丟在自己的床上，傅岳淡定地宣布道：「今晚你就睡這，不准偷跑回客廳。」

　　「欸？」

　　受到不小的驚嚇而猛然驚醒的宋梓揚實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所以才會幻聽了……剛才傅岳說了什麼？是讓自己睡在他的房間嗎？那傅岳呢？也要一起睡在這裡嗎？所以結論是——他們「兩個人」要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

　　咦咦咦咦咦咦————！！？？？

　　　　　**　**　**

　　撲通。

　　弓起身子背對著枕邊人，宋梓揚自從剛剛被傅岳的話嚇醒之後，就再也沒有睡意了，只能緊張不已地抓著被子的角。

　　撲通。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總有一天會因為心律不整要去掛心臟科的！

　　「那個、岳，你睡了嗎？」宋梓揚怯怯地悄聲問道。

　　就聽見傅岳冷淡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還沒。」

　　「客廳……你收好了？」宋梓揚又問。

　　「嗯。」

　　「對不起喔。」宋梓揚有些愧疚。傅岳應該忙學生會忙壞了吧，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後，居然還要幫他收拾爛攤子……

　　自我厭惡到一半時，突然傅岳的聲音竄入耳中：「是哪個朋友？」

　　「咦？」一個詫異，宋梓揚忍不住轉身：「喔、喔……那個、偶然認識的人啦，不是系上的，嗯、你應該沒有看過。」

　　「為什麼一起喝酒？」

　　想不到傅岳也猛然轉過身，於是兩個人目前正處於大眼瞪小眼的對視狀態。

　　「啊、他好像失戀了，想喝酒解悶。」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宋梓揚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生統讀得還好嗎？下禮拜要考試了吧。」傅岳問，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宋梓揚。

　　「應該……還可以吧。」突然的近距離接觸讓宋梓揚一時之間難以消化不由自主的怦然悸動，想快點擺脫這不願讓對方發現的心情，他只好努力地尋找話題：「你呢？最近學生會很忙吧？過得還好嗎？」

　　「嗯。」一直看著宋梓揚的一舉一動，傅岳終於開口問：「你在緊張什麼？」

　　「咦？我、我沒有在緊、緊張啊。」

　　「你緊張的時候很容易口吃。」

　　「你、你聽錯了！」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聽力？」

　　「……不敢。」

　　見宋梓揚擺出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樣，傅岳於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是剛剛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我知道？」

　　「我才沒有。」宋梓揚沒好氣地辯駁：「而且我哪敢有秘密瞞著你，最後被你發現肯定都沒有好下場……」

　　「知道就好。」輕笑了聲後，傅岳又將話題繞回核心主軸：「所以，你沒有祕密瞞著我吧？」

　　一瞬間，宋梓揚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當然沒有。」他聽見自己如是說，以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

　　似是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傅岳點了點頭，又翻過身去，說：「睡了。」

　　「晚安。」

　　語落，他也轉身面向另一側，兩人再度回復到背對背的狀態。

　　背對著背，彼此都看不見對方。彷彿有一道無形的鴻溝建築在他們中間，怎麼樣都跨不過。即使離得這麼近，卻宛若咫尺天涯。

　　就像從左心室到右心室，明明僅隔著一層室間隔，卻非得流經肺循環或者體循環才有辦法到達另一端。

　　如同他和傅岳，即使是彼此最親近的存在，但他們之間也只能透過親情或是友情的關係才得以聯繫。

　　愛。

　　那是他從來不敢奢望與冀望的東西。

　　想起過去在國高中時期，每每看見傅岳身旁多了異性存在時，心像是被亂刀狂砍般的劇痛，他萬萬不想再次嘗試。所以，在當時，他在心裡許下了一個對自己的承諾。

　　上了大學，等到傅岳再度與異性墜入愛河的那一天，他會選擇乾脆放手、瀟灑地轉身離開。幸運的是，已經過了三年多，那天尚未來臨。

　　便只好每天提心吊膽。

　　同時貪婪地享受這最後的幸福。

　　輕嘆了口氣，宋梓揚終於闔上雙眼。

　　——晚安，親愛的岳。

　　他在心底偷偷地、對身後的傅岳悄聲說。